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4年5月12日 星期一,晚上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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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福

壬辰正月十五日白天隆重盛大的阿娘出遊後,晚上七點巴剎還有扮神花車遊行。花車上的年輕女子扮成慈悲娘娘模樣,寶相莊嚴,引人頷首注目。隨行尚有地方領袖、民俗遊藝團體、跑車等,並且還有助興的晚會表演及煙火活動,擠得巴剎水洩不通,真是好個熱鬧的年節。
然而,就在這熙來攘往的人潮裡,更重要的儀式就要在巴剎街道邊展開,那就是「許福」。正月十五的許福與十二月初一的還福,是兩個相配的儀式,儀式的主神不只是慈悲娘娘,更有玉皇大帝。許福還福的地點不在廟內,而是巴剎下馬臺與廟坪的篙燈下。
晚上八點半,黃法師率總理與福首先在巴剎下馬臺上香,開始進行許福儀式。下馬臺內設有三座香爐,由高後低,依序為玉皇大帝、慈悲娘娘與五顯大帝,許福的祝文即暫時供奉在玉皇大帝的香爐內。
兩封許福祝文
第一階段的許福為「合境良福」,許福的對象是昊天金闕玉皇大帝,但請慈悲娘娘轉奏。眾位上香之後,法師開始請神,聖箁證明後,宣讀請慈悲娘娘轉奏玉皇大帝的祝文後,焚化於香爐內,之後辭神,完成第一階段的許福,為時約十分鐘。
接下來的「太平良福」則移往水月宮廟前的篙燈下舉行,包含請神、起篙燈及上表,儀式約一小時。儀式進行前,先移除篙燈下的香燭及雜草後,總理福首上香,法師請神憑箁證明後,開始起燈篙竹。每年正月十五起篙燈,至十二月初一下篙燈,並移去燈篙竹。正月十五日前,要先準備新斬的長竹篙,篙身上設滑輪,以備昇上油燈。由於篙身超過十米以上,二十餘人抬竹,並先固定底部,再借助拉繩,費時近20分鐘,才立好燈篙竹。由於難度不小,動員人力又多,這幾乎是許福儀式最引人注目之處。
起篙燈
燈篙竹樹立之後,法師誦讀上呈玉皇大帝的「太平良福」祝文,可謂初步完成許福儀式。這時許福儀式中,與起篙燈同樣最常被鄉人提及「埋水碗」展開,這是一種針對篙燈的制煞與潔淨儀式,藉由埋設符令,確保神聖的篙燈不被不祥之物污染。法師手持尖棒,先移開香爐,再以獨特而具有神力的步伐、姿態與手勢,對篙燈下施法之後,挖出前一年埋下的水碗;其次拿出兩個新的水碗,其一盛滿淨水,其上交疊兩紙符令,再以另一碗倒叩後,重新埋入地下,此即所謂埋水碗。
法師率總理福首謝神
此時,重新安置香爐,並在香爐上焚化呈玉帝之祝文,再由爐主點燈並昇燈。此時法師大喊「發」,眾人應之,然後焚燒金紙,答謝眾神。
正月十五日新立篙燈後,每日傍晚五點將油燈放下,添油點燈後,昇上篙頭;隔日清晨五點放下油燈,熄滅火焰後,再昇回油燈。如此日復一日,直到十二月初一。

仰望夜空,儘管一燈如豆,但絕不寂寞。村民告訴我,1996年曾有人建議將竹製篙燈,改為永久鐵材。理事會討論後,不敢議決,轉請娘娘聖裁,結果連續八次「擲沒箁」,最後保留了這了不得的習俗。感謝阿娘慈悲,我知道那高處暗燈代表著八港門坡眾卑微而虔誠的祈禱,風雨無阻,日日如新。
新堯灣傍晚風雨將至的微明篙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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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4年5月5日 星期一,下午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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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獻大典:一份民間禮生傳統的堅持
2008冬季的那場圓醮祭典一晃眼已是三年前的往事了,然而,儀式過程帶來的悸動,至今仍充塞胸臆。悸動來自於醮典,更因為那陣容龐大、儀節隆重的九獻大典。
圓醮典禮本來就是為了廟宇興修完竣而辦理,永昌宮最近這次的修建工作其早在民國七十五年便已開始,七十七年竣工後,神尊登龕安座,並舉行建醮慶典護國息災法會。既然已經辦理慶成醮,就該在隔年或兩年舉行圓醮大典。
沒想到,事情卻發生了重大的變化。南庄老郵局創辦於1900年,1935年關刀山大地震後重建。由於座落之處頗為侷促,便於民國八十五年與永昌宮交換土地,另建新局,而老郵局建物產權便轉讓給永昌宮。永昌宮修建後,對於廟埕右方這衰老的日式建築多所想像,因此寄盼拆除舊屋新蓋多用途樓房後,再行圓滿福醮。但是地方上保存修復老郵局的聲浪卻也不斷,引發兩方拉鋸。九十二年文建會將老郵局評選為歷史建物,九十三年重新整修,並由文化局委託南庄愛鄉協進會負責營運管理,也因此成為南庄重要的旅遊觀光景點。這當然就意謂著擴建永昌宮周邊建築的願望已經完全斷絕,而醮也就難圓了。
九十六年底愛鄉協進會郵局租約即將到期,雖然雙方對租金及營運理念等多有落差,不克續租,但是永昌宮卻也決定了辦理圓醮大典,其實正象徵著老郵局歷史建物的地位已為永昌宮接受。而擔任圓醮委員會的賴主委既非廟方管理委員會成員,亦非當年修建委員,這正意謂著地方爭議,至此平息。
這真是個了不得的故事啊,原來此番圓醮,不僅僅圓了二十年前新修廟宇的願望;也融合了文化資產與社區發展間的歧異;更化解了庄民間可能的紛爭。
一如臺灣其他地區的醮典,南庄永昌宮也相同地請來專業的道士壇執禮,從預告上蒼起,至退壇謝篙止,四十餘日之典禮依道士科儀進行。
然而,就在道士科儀的最高峰,也就是登臺拜表、奉獻正供時,南庄鄉民卻沒有讓道士使用最恰當的場地,亦即廟前廣場;反而在廟前廣場擺設祭台,恭請天神及三官等眾神,以傳統儒家的三獻禮做為這場醮典的最高潮。
此次南庄永昌宮圓醮的九獻大典脫胎自三獻禮,由於一場祭典之中,正堂及東西二堂共三堂同時舉辦三獻禮,於是可以美稱為九獻禮。
三獻禮是傳統儒家祭典的通用儀則,每年祭孔即為三獻禮。獻禮由正獻官行禮,襄助執禮者包含「通」、「讚」、「引」及「執事」等,由於獻禮包含初獻、亞獻及終獻,因此被稱為三獻禮。
這場儀式的行禮者多達五十三人,三堂獻生(獻官)各兩人,共六人;總通生一人及三堂讚生各兩人,共七人等於現在所謂的「司儀」;引生則係引導獻官在指定的儀式位置行禮,三堂各一共三人;執事者則為整場儀式事務的執行者,包含請誥、喧神、宣文表、讀祝、啟扉、迎送神、進菓品、三堂內外執式、天神外執事、司鐘、司鼓、司炮、司檀香、壇押等。永昌宮前,在這可謂集合了中港溪流域禮生之大成的陣容裡,每位民間儀專家的神情與姿態如此專注、虔誠、細膩而有條不紊,令人不禁為之驚歎。
然而,驚歎之餘,卻又不得不為之幾抹憂慮襲上心頭。我的這份憂慮在面對那司鼓生滿頭白髮與佝僂的肩背時,顯得格外強烈。五十三位民間儀式專家幾乎都是高齡長者,我驚歎他們以客語執禮時,那份素樸莊敬而嫻熟的態度,他們生長於鄉間,執禮不是他們的職業,已是嵌入生活的一部份;然而,他們的年紀又提醒著我,民間這樣溫柔厚的力量就快要敵不過歲月與社會的變遷了。
當村民選擇九獻大典作為整體圓醮最神聖最高潮的關鍵儀典時,這意謂著民間自有的儒家三獻禮儀式凌駕了外來的專業道士,也就是說,民間完全清楚必須以自身的儀典獻祭,不能假手外人。
此刻,民間禮生老態畢露,偏偏相對於此,職業道士團的成員卻老中青三代皆備,顯然已完成世代交替與傳承。可以想見,不出十年,南庄堅持村民躬執傳統三獻禮以祭神的力量就會慢慢消退,而外來職業道士的力量終究會超過鄉民,於是這份九獻傳統恐怕就不免成為絕響了。寧不為此而憂慮難已?
羅瑞霞與專書(房書勤攝影)
資料來源:http://www.nownews.com/p/2011/09/14/483411
中港溪這群禮生以獅頭山勸化堂為九獻禮儀式專業知識核心,應該是全臺灣民間儒家禮儀最重要的地方,很可能也是整個華人文化圈民間儀式的瑰寶。羅文生與羅瑞霞兄妹長期浸泡在田野之中,對民間文史習俗之調查不遺力,本人主持南庄醮典紀錄工作坊時,兩位是我的得力助手。兄妹倆特別依據當時九獻禮的現坦詳實紀錄,編撰為專書出版,其於文獻之保存,可謂貢獻卓著。對此用心,本人深為激賞,乃為之序,既念耆老,亦期來者。




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4年5月4日 星期日,晚上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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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張「伯公山」上樹前的合影,一身軍服的他,俊俏而仍難掩嫩的臉龐立刻攫住了我的目光。我想這青年未及弱冠吧?
居中的女子神情嚴肅,右前方站著兩個幼童,她應該就是孩子的阿姆。這阿姆或許只是因為鏡頭而難以輕鬆吧,但是卻很難不讓我懷疑戰爭逐漸迫近的陰影,暗沉了這一切。
資料來源:楊梅吳金淼攝,轉引自「客發中心典藏網
伯公山是桃園楊梅錫福宮的後山,錫福宮位於楊梅市區,供奉客語稱為三界爺的主神三官大帝,是楊梅的信仰中心。這廟宇早在十九世紀初期之清嘉慶年間已有淵源,日本大正元年(1912)在伯公山伯公廟廟址重建,合祀福德正神。廟名錫福宮,兼有天官賜福及福德正神的雙重意涵。
相片右下角所看到的屋頂一隅,正是錫福宮廟背。伯公既是人們最親近的神,又可以代替我們向天公轉達祈求賜福的微願,因此伯公山前伯公與天公共祠的錫福宮,自然是惶惑人們乞求平安的場所。
按年紀推估,我想青年是女子的幼弟吧。我想像身著軍服的他,離開已是定局,行前在錫福宮上香祈願,又請得相館的吳金淼留下了未知旅程前的這一刻平靜。
這張合影也讓我立刻思及前一陣子在竹東看到另一張彭姓人家的老照片,那是昭和13年(1938),椅子上的老媽媽前後圍立著一群兒孫,這阿姆無視週遭歡送的布旗翻飛與人群喧囂,兀自眉頭輕鎖,因為這一天她摯愛的屘子要從軍去了。
那年頭,軍國主義當道,年青人接受徵召上戰場之前,親友準備高高的布旗,上書戰士姓名或祝福詞,以壯聲勢。男人的威,正是女人的哀。據說竹東彭家這年青人,最終平安歸來,可惜老照片沒留下那紛亂年代的生命狂喜。
那伯公山上的年青男子呢?與家人合影之後,他離開這熟悉的世界,軍艦停泊何方?海南島?或者婆羅洲?最終,他活著回來這島嶼了嗎?





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晚上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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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份子的全人、在地化、與終生學習等三個特質,是筆者協助編輯本書所最感興味者。
吳聲淼校長年少接受全人的師範教育,養成了全面理解世界,並如此陪伴孩子成長的人生態度,表現在此文集即為文學、信仰與產業等主題皆有可觀。
回到故鄉執教,胸臆流盪著在地客家血液,教席舖排所及,關西、橫山、北埔、峨眉、銅鑼,盡在筆下,匯集為「台三線」,讀來一時令人神往流連那近山串串點點的珍珠般聚落。
必定就是這樣在地又全人的素養,讓一位生涯穩當、指尖沾滿粉筆灰的老師,寧願重返象牙塔般的學院,苦讀兩個碩士學位,讓自己練就更敏銳的觀察與更細膩的書寫。

新竹縣文化局繼出版楊鏡汀校長《文教生涯60年》文集,且榮獲101-102年臺灣文獻館「推廣文獻類」第五名殊榮後,再度出版在地知識份子之文集。我縣濟濟多士,其連袂襄贊,踵事增華,寧非縣史之一大快事!
吳聲淼校長專書書影


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4年5月1日 星期四,下午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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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參選本縣文化局本(100)年度文獻出版計畫的幾本專論、文獻與文集中,楊校長這本包含各種文類的文集,脫穎而出,獲出版委員之青睞,而今乃有讀者案前之盛果。
初次聽聞楊校長大名是在中廣新竹臺,在一個介紹新竹老地名的節目裡,校長如數家珍地用老地名,討論地方開發史與客語地名的特徵。進了家門,隨即去電電臺,要到了校長的電話後,表達了敬仰與效法的心意,但卻未曾謀面。又幾年後,義民信仰的神格屬性因為國中《認識臺灣》課本而引發爭議,校長在第一時間為文見報,令人印象深刻,而我也隨後在中央大學客家學院的研討會中,與校長初次見面。自此以後,無論是校長所創「客家臺灣文化協會」辦理的研討會,或者各相關客家團體辦理的文化與學術活動,總會看到校長的身影。
身為傳統地方知識份子,楊校長終其一生,以筆墨闡述了自己對家國天下的關懷。從初任校長時期,關懷教育、教學與教材的議題;經本土運動風行之日,熱衷在地文化之闡揚;又迄客家運動至今,醉心於客語與禮俗之探究。本書跨越半世紀,實可謂楊校長一生剪影。
拜本縣幾位文獻委員之賜,協助楊校長本文集的出版工作。受命以來,首先將廿餘篇論文,分門別類;隨即交付業者繕打排版;又與校長共商割捨幾篇略有重覆之作;再搜篋翻屜,尋得數幀可貴的照片;至此,三校功成,校長此書面市矣。
付梓之際,不揣固陋,次校長序文詩韻為客家俳句曰:
柿紅已兼年
樹杞林下增華篇
風檐展讀樂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