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2年12月31日 星期一,上午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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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跑姿很輕鬆!」老手離去前,留下了這句窩心而令人振奮的勉勵;只是真實的故事顯然曲折太多。

號手

是的,開始確實是一場嘉年華!
前五公里的仁愛路簇擁在人群中,正好可以熱身,所有人速度不同,處處鑽鑽閃閃。每個路口都有啦啦隊,尤其是5公里右轉中山南路後,且人群開始疏散,格外感受到兩旁啦啦隊的熱情。成群的女大生似乎穿著又正又辣,在對街吶喊;我身旁的跑者興奮地碎碎唸「太過份了,太過份了!」,一付巴不得衝過去那頭的模樣,十分逗趣。
嘉年華的最高潮莫過於那低音號的低吼!原來一位跑者竟然扛著大型低音號,還把喇叭口裝飾成向日葵,在眾人起哄之下,吹出像跑車加速的低沉吼聲。在低音號的鼓動下,那種不可思議的馬拉松場景,讓所有跑者隨之歡呼大樂。
中山北路半馬全馬分道時,面對著才要展開的長征,我帶著一絲絲的虛榮驕傲。從水門離開這都市的街道,進入基隆河兩岸的河濱公園,擁擠的人群散去,換成是長長的人龍,我喝了第一口水,也輕巧地完成了第一個十公里。

老手

穿出水門後,眼前即為空曠的基隆河河濱公園。儘管風景怡人,隨著里程增加,低音號手興來的號角聲已在我身後頗遠,嘉年華會過去了。15公里水站再喝一杯水,一會兒就從引道跑上麥帥一橋,渡過了基隆河。
大哥,『5時知命』,是說你50歲,還是要5小時跑完?」後頭有人看了我的布條,趕了上來,跟我併肩聊天。
都是!」其實看來他也五十開外了,稱我大哥,害我不好意思。
呵呵呵真好啊!第幾馬了?」他很親切地問我。
初馬。」我同時伸出左手食指,比出1的手勢。
我也是在50歲前計畫跑完馬拉松,練了一年多,結果提前一年完成。」他接著又說:「你跑得滿輕鬆的,平常有練吧?
不敢跑快啦!練了一年多,去年跑半馬,今年就全馬了!
很好很好,沒問題啦,你跑得很輕鬆!我那年也差不多五小時完成,但累得不想再跑第二次馬拉松。」說完,老經驗的他便微微加了點速,「永和慢跑隊」的背心漸漸隱沒在前頭的人龍裡。
那時漸漸接近20公里,左岸遠方飛機起降處,正是松山機場,我知道再過去就會看到圓山飯店矗立的小丘。

拖鞋男

但是顯然這一路十分漫長!
儘管沒戴眼鏡,但仍看得出來對岸的人龍,心中企盼著再次渡河,但過了一橋又一橋,就是不見渡口。經過27.5公里的救護站之後,已有跑者耐不住渴,想問水喝。此時往河的方向轉去,我以為就要渡河了,誰知百齡橋還有一段。
好不容易才到百齡橋的自行車道,我跨過了基隆河。此時,背後傳來頗為特別的腳步聲,而且就在正後方,似乎是跟著我渡河。原來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拖鞋跑者,他的鞋穿了細繩綁在腳踝,看來十分輕便,又單手拿著小相機,不停地照相,意態瀟灑。我想,應該是我背上的布條吸引了他,所以跟在我身後照相吧!
下了橋,我跟著他跑了一段,一會兒就到了30公里水站。從20公里到30公里這一段路,略微辛苦,但還算順利。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來休息,像是休息站而非補給站。我則拿了一整根香蕉,喝了一杯水,沒有停腳,邊跑邊吃完一整根香蕉。我感覺吃太多了,而且後來始終覺得肚子發脹,這會是我後來速度下降的原因嗎?也許是吧?不知道!

老傢伙們

帶著輕微不舒服的脹氣,步頻放慢調息,過了32公里後,到了我練跑的極限,沒想到也竟然成了急轉直下的時刻。接下來的里程是全新的經驗,我告訴自己,每一步都是紀錄,但這似乎也意謂著快要撞牆了吧!
我自口袋裡掏出配速紙條,看了看手錶,發現自己仍在三個半小時左右的預期配速中,只是前二十公里加速所省下的時間,正逐漸消失。
此時,前方出現一位年紀顯然大於我的跑者,他步行前進,而我的速度已明顯地下降;每當我接近他時,他便又開跑前進,只是一會兒他又在我前方步行了。如此反覆幾次,直到我最終超越他,並跟他說加油時,他以苦笑回應,繼續步行,沒能再加速。
但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幾分鐘之後,第一次有停跑步行的念頭。這種感覺正是我兩次練習32公里時,最後幾圈的感覺。麻煩的是,練習那時我只剩一兩公里,但此刻還有七八公里。
說來好笑,才走幾步,背後竟然傳來幾句交談:「5小時跑完,一定不能走!」原來是三位背著「桃馬」背心的朋友,兩位年長過我,說話那人或許與我相若吧,這句話正是拿來鼓勵他的同伴。當然,這句話也鼓勵了我,立刻起步前進,隨著他仨,跑進了35公里水站。

吶喊者

不像先前經過30公里水站那樣不做停留,此時,我拿了杯水,跟著一整隊人馬邊走邊喝,感覺自己彷彿身在一群精疲力竭的敗軍之中。烏雲散去之後,正午接近了,陽光耀眼。害怕自己會走著走著就跑不動了,把餘水澆在頭上,丟了水杯,又再開跑。
有位仁兄突然大聲呼喊,不斷為眾人打氣。但不知為何,似乎沒什麼效果,我只能勉強前進罷了。附近運動的居民也高聲加油,但一樣效果不大。之後,在高速公路高架路面處,路線轉了九十度,短暫地遮蔭之後,陽光裡的101突然出現在眼前。那裡就是終點了,但是沒有一絲高興,只覺得還有好遠的一段路。
這是全程唯一沒有理由地停跑改走的時刻,我看著手錶步行了40多秒吧,也因為害怕自己就此無法再跑,便又勉力邁開腳步。
一位跑者開口跟同伴說,前面就要出水門了;我也跟著期盼著穿過隄防,回到那城市的街道。盼啊盼地,終於遠遠地看到了水門,這撞牆的2公里餘,大概是全程最辛苦的回憶吧!

最後一絲希望

水門處,好幾位志工及指揮交通的警察喊著:「外面有水站!」穿出水門,切入了全面管制的寬闊道路,世界靜的出奇,但也令人失望。
只剩最後5公里,離5小時剛好剩下35分鐘,如果我能加把勁,恢復我期望中的配速,剛好可以在5小時內,跑回廣場。這是我最後一絲希望,不過,我沒有如傳說中那般突然甦醒!
喝了一杯水,走了一小段,邁開步伐,繼續努力維持跑姿。接著就是90度轉彎的長橋引道,我如眾人一般步行上橋,不記得有任何人跑步,長長的人龍仍是一隊精疲力竭的行軍隊伍。終於上橋了,上層路面成了最佳的遮蔭,也意外地發現橋上最後的補給。
吞下此程最後一口水,然後咬牙告訴自己,就這樣順著下坡,然後至少一路撐到基隆路地下道入口吧,那裡就會再有長長的下坡。

5

這念頭確實讓我堅強地維持跑姿,在進入基隆路地下道前,「還有兩公里!加油!加油!」的加油聲,配合著下坡,十分振奮人心。我順利地前進到出地下道後段的上坡路,才再喘息步行。這是我最後一次步行,從35公里水站到這41公里期間,我喝水或步行,共休息了5次,才勉強熬過。
走完上坡地下道,迎接我的是最後1公里的指示牌,此時正好跑了5小時。志工反覆地喊著「加油加油!轉兩個彎,再一個彎就到了!」的鼓勵,也發揮了效果,知道自己不會再停下來了!

知命

走出基隆路地下道,回到天光之下,只剩最後的放手一搏了,我艱困地起跑。轉入信義路,明顯感覺已經進入交通管制的最後階段,等待過馬路的人們已經顯得不耐煩,似乎這城市已經忘了這場馬拉松!但終點等待的人兒,雖只一絲,此時牽引著我的回程。
再轉入光復南路後,依稀聽到廣場的廣播聲,雖然舉步艱難,但知道自己不會停步。最後終於跑回仁愛路,兩道藍色的拱門在望。我勉力地維持著鎮靜的跑姿,去年半馬此時,我邁開大步衝刺,而此刻衝刺一下的念頭也一閃而出,但我放棄了,只是認命地以極微的步伐前進。
見著終點關心的人,開心地笑了。這就是我的初馬,並未自以為是地出現那想像中的狂喜,更甭提什麼游刃有餘,只有艱苦兩字,但幸好還算平靜。
因為終點就在那裡,也只在那裡,如命一般註定,既不近,也不遠;於是我知道自己可以完成,所以我也真的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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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2年12月29日 星期六,上午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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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市場邊的客家話

    離開郊區,跟著茄苳湖的居民,沿著縣117號道路,也就是五福路,再接上明湖路、南大路,就可一路抵達南門外的竹蓮市場了。竹蓮市場是市政府九座公有零售市場之一(參見表九),原來是具有四十三年歷史的竹蓮街傳統市場,民國八十八年改建完成後,成為全國第一座擁有自動走道、公有民營之傳統零售市場。開幕以來頗受好評,引來其他各縣市組團觀摩,成了一個示範市場。
表九        新竹市公有零售市場地址
位置
市場
地址
經營方式
關東市場
關東路25
公辦公營
竹蓮市場
竹蓮街15
公辦民營
龍山超市
科學園路16236
公辦民營
東門市場
中正路92
公辦公營
南門市場
中華路338
公辦公營
西門市場
中山路97
公辦公營
北門市場
仁德街63
公辦公營
士林市場
東大路二段477
公辦公營
南寮市場
東大路三段7086
公辦公營
中央市場
中央路178
公辦公營
中央商場
中央路1025
公辦公營
資料來源:新竹市建設局市場管理課。

南門外的竹蓮市場
    為什麼要特別討論竹蓮市場呢?讓我們先回憶一下第二章關於國小客語教學的數據分析。竹蓮市場附近有兩個小學,其中竹蓮國小與市場毗鄰,而南大路上的新竹國小也只有幾百公尺之遙,這兩個小學的客語學生都佔全校學生的三分之一左右,是全市比例最高的幾個學校之一。由於國小採取學區制,學校與社區 是合一的,因此這兩個小學的高比例客語學生,象徵所在學區也必定有高比例的客家人口。既然附近社區的客家人口比例很高,市場做為市民生活的核心,必定會有明顯的客家現象。
    我們的推測是否正確呢?就到市場逛逛吧!在竹蓮市場尚未改建前,整條竹蓮街及其周邊就是一個市場,各式各樣的民生用品,地方風味的特色小吃,例如魚丸、摃丸、肉圓、魷魚羹、米粉及糕餅等,可謂應有盡有。竹蓮市場改建後,成了附有地下停車場的兩層樓建築,市場委由新竹市攤販協會承租管理。樓下的商品以衣物及各式日用百貨為主,雞鴨魚肉等食品則在二樓販賣。至於市場外的店家則一如改建前,經營各式特色小店。由於這兒是個舊社區,只要一拐進小巷弄,總會有許多令人驚艷的傳統建築及文物,對喜好風雅的人而言,也往往會流連忘返。
    那麼客家在那裡呢?起初可能會讓你失望,因為這市場除了比較寬敞、明亮及舒適外,看不出來和其他市場有何差別。當然了,如果你仔細地觀察每一個攤位,或者你常來這兒閒逛,甚至被朋友笑封為「竹蓮幫主」,你就會知道有個二樓有攤客家大湯圓,來自寶山的姜燕林與魏如美夫婦,將北埔、寶山、峨眉大隘三鄉特別的大湯圓料理,帶到新竹市內。大湯圓是客家人逢年過節或演出平安戲時必備的特色小吃,由於製作費工費時,而且成品僅能冷藏兩天,因此鮮少客家餐廳供應大湯圓。姜氏夫婦的客家大湯圓外皮用純糯米製成,內餡包有瘦豬肉、蘿蔔絲、香菇、香蔥、胡椒粉、蝦仁等豐富餡料。大湯圓放進雞湯裡,小火烹煮二十分鐘左右,便可大快朵頤。其他如客家菜包、艾草糕及水粄等,也不難在這兒找到。不過,即使在市場裡找到了一些客家美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那麼竹蓮市場的客家現象在那裡呢?
    市場裡確實有幾家攤販是客家人,雖然大部份時間都用國語及閩南語叫賣,而遇到熟客時,也會主動用客語表示「今晡日介豬肉當靚」,要顧客秤一些回家,但是市場裡其實不太容易聽到客家話,絕大部份的商家與顧客使用閩南語交談,國語也不少。至於市場外竹蓮街上的店家則幾乎都是閩南人,也難得感受客家的氣氛;然而有趣的事情發生在市場外頂竹圍公園的人行道上。
竹蓮市場外淨土禪寺前的客家菜販們

    每天約莫三十至四十位農婦或農夫沿公園L型人行道一側,亦即市場邊及淨土禪寺對面的人行道旁,擺設極為簡易塑膠布或箱盒,向來來往往的家庭主婦推銷他們自家田裡栽種的蔬果。你不妨傾聽小販與顧客的交談,你會發現他們說的幾乎都是流利的海陸腔調客家話。原來整個人行道上的小菜販幾乎都是客家人,他們彼此之間以客語交談,跟顧客則同時使用國台客語。絕大多數的顧客顯然都是老主顧,他們以客語跟菜販討價還價,甚至絮聒些生活鎖事。你會聽到中年的婦女顯然與菜販十分稔熟,提著菜籃一路上跟每一位菜販攀談,還特別提到某位菜販所賣鹹菜,一定賣不出去等等。
    這些菜販大都來自寶山、竹東與竹北的鄰近村落。一對來自寶山的夫婦用塑膠箱裝著套袋的小桶柑,十分受到歡迎,他們的小貨車就停在淨土禪寺的牆外,是所有菜販中規模最大的。他們夫妻倆的台語客語都非常流利,顯然已經在這裡做很久的生意了。有時候他們也會把車子停在竹蓮國小後門外,就在那兒卸貨擺攤。不過,大家長期在這兒做生意,已有大致固定的位置,不會打破彼此的默契。
    不過大部份的菜販的規模都不大,有些挑擔搭公車來這兒做生意,更多的菜販則是把機車當做貨車,載著少量剛採摘的青菜,就來這兒做生意了。這樣的小販甚至不太能用台語交談,但是他們自有生存之道。一位來自六家的古姓農婦每天騎車來此販賣,她與顧客幾乎不用台語對話,當有客人用國語或台語詢價時,她仍用客語回答,不過跟他交易的顧客幾乎都是熟客,所以他用客語就能在這裡作生意了。一位住在茄苳湖的吳先生每天必定來竹蓮市場附近逛逛,討價還價一陣子後,買走了一斤蕃茄。又有一位挽了個抓髻、妝扮雍容的婦人站在人行道上,從古姓菜販的背後,用海陸客語逕自問:
「有紅菜嗎?」
竹蓮市場外頂竹圍公園的涼亭(今已拆除)
「時節未到啦!」販婦頭也不回地回答著,甚至仍繼續招呼別的客人。我以為她近似無禮的舉動一定惹來顧客不快,沒想到幾分鐘後,婦人竟然買下她所有的番茄與大白菜。在我還沒弄清楚狀況下,她已經扛起裝好袋的蔬果,甚至丟下自己的攤位不管,就隨著婦人將菜送回家了。幾分鐘後她走回來,收拾一下舖在地上的塑膠布袋,放在摩托車後,結束了早上的生意,準備騎車回六家了。問她這樣的日子辛苦嗎?她略顯沈重地說:「沒辦法,換飯吃。」
公園裡有座木造涼亭,每天早上總有幾位中老年夫婦帶著孫兒在那裡閒談,他們或者是夫妻同來市場買菜,他們先離開市場,然後跟老伴約好在涼亭見面;或者也可能已經剛買好了菜,幾個熟識的人碰在一起就聊了起來。大部份時份他們都講海陸客語,偶爾有閩南朋友加入時,就立刻隨口用閩南語相互招呼,然後才繼續談話。一位歐巴桑將背帶裡的孫子從肩上放了下來,逗弄著要他喊「伯公」。他們小時候隨家人從南庄搬來新竹市,現在已不常回去,家中設有自家鄉割火出來的祖先牌位,不過,每年正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天,一定回南庄掃墓。
    相對於金山面與茄苳湖等幾絲落寞的傳統社區,竹蓮市場外面的流動攤販及涼亭裡,一方客語島嶼已經在閩南的海域中浮現。而且,特別值得注意的是,這客語孤島不是被刻意塑造而成的,它是尋常生活的經濟活動下,自然產生的。那麼,為什麼竹蓮市場外會形成一道客家菜販組成的客家商圈呢?
    你也許會直覺地想到竹蓮市場的本身的優越環境,使得小菜販可以立足。市場改建後,場館舒適,人潮湧入,市場運作順暢,正式的攤販便樂於市場內租位營業。攤販進入市場後,市場外的店家也得順利營業。此外,市場外開闢成公園,讓小菜販可以立足。於是竹蓮市場周邊形成了街上店家、市場攤販、與公園邊小菜販的三層分工模式。
    交通便利是另一個重要的理由。我們先前提到的六家古姓農婦便說,幾年前她便搭車在火車站附近下車,然後挑著菜擔走到東門市場或者竹蓮市場販賣。實際上,現在每天清晨一樣有一群菜販挑著菜擔,從站前穿過竹蓮地下道,再從竹蓮街走過竹蓮市場賣菜。走到東門市場也很近,甚至那裡的走廊還可以避雨,不像竹蓮市場,一下雨就不能做生意了。不過東門市場的走道畢竟太窄,不如竹蓮。
    前面兩個因素可以說明竹蓮市場外的公園形成小菜販商圈的原因,但是卻不足以說明為什麼這些菜販幾乎都是客家人,因此我們勢必尋找更充分的理由。我們回過頭再仔細看看竹蓮市場的地圖,與竹蓮街垂直相交的南大路是竹蓮市場最重的出入口。南大路在地圖上被稱為縣117道,向南接明湖路、五福路,是經由寶山,進入新竹東南山區最重要道路;向東接上縣122道,也就是我們熟悉的光復路,從這兒可以沿頭前溪南岸,一直通往竹東與北埔。簡單的說,竹蓮市場位於通往新竹縣客家鄉鎮的兩條最重要的交通要道縣117122的交叉點上,所以是客家進入新竹的門戶。所以客家村落的菜販就由這些通道,就近地進入竹蓮市場賣菜,因而成就了市場外的客家菜販商圈。
    然而更重要的是:交通不只是交通,交通的背後其實是一段族群交鋒的歷史。故事會有點長,不過你一定能耐住性子看完。
    竹蓮市場在形勢上背倚十八尖山,而十八尖山以外就是新竹東南山區了,因此竹蓮市場附近在兩百多年前漢人剛到竹塹開闢時,就是竹塹防備原住民襲擾的前線要地。雍正九年(1731)竹塹巡檢署設巡檢一員,率領民壯二十名駐守。這些民壯並不支給薪資糧食,而是仿照古時候的屯田制度,讓所有民壯就近開墾,作為生活及防衛所需。兩年後竹塹首度構築竹城,竹蓮便在南城門外,城外的屯田草地就被稱為巡司埔,也成為捍衛竹塹城的武裝部隊駐地。我們在前一章提過的土牛溝經過十八尖山下一帶,與竹蓮十分接近。
竹蓮寺正殿匾額(引自http://blog.iset.com.tw)
    竹蓮因為竹蓮寺而得名,而關於竹蓮寺的歷史,廟內〈重修竹蓮寺碑〉碑文有十分詳細的記載,據說康熙末年鄉民路過御史崎見樹下有一座觀音佛像,便迎回現址,建成小祠。至乾隆四十八年,新竹的墾號王世傑捐地建廟,由於當時城外護城河邊種植了許多竹子,所以稱為竹蓮寺,又因供奉觀音菩薩,所以又稱「觀音亭」。
    竹蓮這塊漢人與原住民交鋒的最前線並不平靜,新竹縣志與台灣通志等地方志書都記錄了乾隆五十一年(1786)北台灣最高行政長官淡水同知潘凱被戕的史實,據說潘凱出城驗屍,出南門不久,便被宜加未南社社人砍頭。儘管也有人認為這件事實係反清之天地會所為,然後嫁禍給原住民,不過竹塹城外東南一帶丘陵的原住民,不時出擾土地公坑、香山等地終究屬實。四十年後,也就是道光六年(1826)仍有原住民出草的紀錄。依新竹縣志的記載:「淡水廳城東南廂生番猖獗,龜拙錢姓生番出草,巡司埔戕害巡檢以下七人。」可見竹蓮附近在一百八十年前仍是族群緊張關係的衝突點。而之前我們也談過,竹塹城東南山區的緊張關係直到道光十四年金廣福大隘建立後,在東南山區建立了客家社會後,才完全解決。客家社會建立後,南門的竹蓮不再有緊張族群交鋒,轉而成為閩客交流的出入要道。
    南門這一形勢上的重要性直到1895年姜紹祖抗日時,依舊顯現無遺。日軍兵不血刃拿下竹塹城後,當時客籍兵團正是以十八尖山為基地,炮轟南門,意圖收復竹塹城。這些歷史意謂南門一直是竹塹城的族群邊緣,至今它仍以光復路及南大路為動脈,連通了金山面方向頭前溪南岸及客雅溪上游的客家社區。了解這一點就莫怪乎竹蓮國小與新竹國小的客家人口會如此龐大,當然也就了解為什麼會在竹蓮市場外,會有一群挑擔菜販與當地居民組成的客家商圈。
延伸閱讀
李丁讚等 1997  金山面社區史。新竹:新竹市文化中心。
陳板,2000,《風空主義:金山面社區營造》。臺北:唐山。
http://vm.rdb.nthu.edu.tw/gold/(金山面)
鍾仁嫻編,2001,《義民心.鄉土情》。新竹:縣文化局。
楊國鑫,1993,《台灣的三山國王廟初探》。台北:唐山。
邱文傑,2000,《新竹市關東市場改建營運規劃報告書:一個結合傳統市場、現代超市、鄰里活動、客家文化的現代市集》。新竹:市政府工務局。
繼續閱讀:序言:虧欠這城市第四章:社團、媒體、教育與政府


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2年12月28日 星期五,上午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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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閩客交界的茄苳湖

相較於金山面波濤壯闊的社會變遷,大學進駐之後的茄苳湖,雖略受掀動,但仍一如往常般靜謐地蜷臥新竹市東南邊的稜線上。客雅溪與鹽水港溪之間的幾條小溪,三姓公溪及八股溝溪發源於此,早在金廣福大隘尚未設置前,這裡就已是隘防線所在。明湖路與南大路聯結的縣117道是舊官路,是通往竹塹城的主要道路,至今這兒的人們,仍從這兒驅車前往竹蓮市場購物。

這兒從前是漢人拓墾的盡頭,據新竹縣志記載:「土牛紅線的界址自苗栗廳屬之南港仔(向北)綿亙,接到中港之尖山而至土牛庄,再行經鹽水港、南隘、茄苳湖、石碎崙、柴橋、牛屎崎、大崎、金山面、黎(犁)頭山腳﹍」,而新竹文獻會通訊所指出土牛溝故址為:「在湖口等十二處(鹽水港)、南隘、茄苳湖、石碎崙、柴橋、牛屎崎、大崎、金山面、犁頭山、鳳山崎、波羅汶、大湖口﹍」二者大致吻合。過了這條經過茄苳湖的土牛溝,就進入竹塹東南山區,從前是泰雅族的活動範圍,直到清道光十五年(1835)姜秀鑾的金廣福大隘入墾前,這裡土地貧瘠,又源不足,土著又時有騷動,對新竹而言,始終是個偏遠荒涼的地方。
在日本時代所繪製的台灣堡圖上列有茄苳湖庄,這個茄苳湖庄的範圍較現在大,大致上等於現今的茄苳里與大湖里。我們這裡所指茄苳湖即現今的茄苳里,由茄苳湖、草漯仔、柯仔湳及龍角埤等四個村落所組成,是個閩客混居的地帶。茄苳里位於香山區最東邊,全里面積約4.4平方公里,東邊與南邊和新竹縣寶山鄉相鄰,西邊以八股溝與大湖里為界,北至中華大學,轄區內13鄰,三百餘戶,設籍居民約一千人。
茄苳湖的四個村落清楚地顯示在茄苳湖大伯公的共同信仰中,客家所謂伯公即一般漢人所稱土地公,閩南語也是這麼稱呼。土地公是中國民間信仰中最基層的神明,其職位就好像人間的村里長一般。土地公是鄉土的守護神,台灣俗諺:「田頭田尾土地公」,意謂土地公遍布各地且無所不在,凡是人煙所至之處,無論城市鄉鎮、田野山林都有土地公的存在,因此土地公是台灣最普遍的民間信仰。土地公雖官小位卑,卻是業務最繁忙的基層神明,舉凡守護鄉里、庇佑鄉民、照顧田園、牲畜、守護山林、橋樑、道路、堤防、水閘門、墳墓都是祂的職責,因此凡是地方宗教信仰、婚喪喜慶活動,都會迎請當地土地公參與。舉凡廟會遶境遊行是由土地公擔任前導開路,建醮、廟會、喪葬、做法事、牽亡時土地公要「列席」,民眾入厝、娶新婦、做彌月也不會忘記請土地公參加。
關於土地公的來源可以從兩方面討論,即「土地」與「公」,也就是土地信仰與人格化神祇兩個觀點。首先從土地信仰的觀點考察,土地載育萬物生成五穀,供給人民生活所需,因此土地崇拜是許多民族共通的信仰。中國的土地崇拜源遠流長,見於上古時代典籍的后土、社神信仰,就是土地之神,正如漢朝的文字學家許慎在說文解字續談所說:「社,地主也,從示土」,意謂社字就是由示與土兩個字所構成,由於示字偏旁的字都與信仰有觀,可知社即是土地之主,社神即土地之神。從人格化的神祇這一面向思考,土地公原屬自然崇拜而轉化為人格神。這種轉型其實是民間宗教普遍的現象,台灣民間所信奉的城隍爺、玄天上帝、三界公等,都是由自然神轉化為人格神。台灣民間人格神的土地公較普遍的傳說有兩種:一說土地公原是周代一位官員的忠僕名為張明德,因背負少主人赴任所會見其父,途中遇大雪,張明德脫衣護主而遭凍斃,臨終時空中出現「福德正神」字跡,此乃上蒼感念其忠義故封為福德正神。其二,土地公原名張福德,其生前樂善好施造福鄉土,死後受玉帝冊封為「福德正神」,因此土地公廟又稱福德廟、福德宮。
茄苳湖大伯公
由於鄉野中,田頭、田尾、水畔、樹下,伯公的數量許多,因此,茄苳里的客家居民便稱呼這個四村共同信仰的伯公為大伯公。大伯公位於茄苳國小左側,廟旁有棵大榕樹,市政府立有解說牌。民國五十七年修建現今規模的廟宇前,舊的伯公小祠就在榕樹下,所以也被稱為榕樹伯公。廟內供奉土地公及土地婆,左右牆各嵌鑲一方石碑,分別為民國五十七年(戊申年)重建及民國七十年整修之樂捐碑,兩塊石碑上,分別鎸刻了兩次修建樂捐名單各一百五十餘人,是研究茄苳湖地方社會史的絕佳材料。
大伯公年度最大的祭典是八月初一的平安戲,四村輪值擔任爐主,承辦祭典。其輪值順序是茄苳湖、柯仔湳、龍角埤、草漯,大致上呈順時鐘方向,週而復始。去年由龍角埤輪值爐主,今年則由草漯接任。就一般村落的祭典規模而言,設置爐主一名,便足以統籌辦理祭典之相關事宜;但是隨著祭典的昌盛及參與人數的增加,爐主便會區分等級,以容納更多爐主,於是便產生總爐主、正爐主、副爐主等名銜,而茄苳湖大伯公的爐主即區分為正副爐主兩層。
茄苳湖大伯公的輪值爐主之下,又以各村落為單位,分別設置「頭家」(tauge)。頭家是閩南人的稱呼,客家則稱為「首事」(shiushi)。茄苳湖大伯公下轄四庄,因此就有四個頭家。
九十三年龍角埤輪值,正副爐主分別為黃運財與賴坤炎,龍角埤的頭家為黃運光,草漯為李清潭;茄苳湖為劉秋龍;柯仔湳則為楊清溪。九十四年正副爐主草漯的劉玉海與黃運煌;頭家則分別為草漯的陳水德、茄苳湖的劉義濱、柯仔湳的彭文鍊與龍角埤的馬許秀女(參見表八)。

表八    茄苳湖土地公值年爐主頭家名冊
年度

庄別
93
94
爐主
副爐主
頭家
爐主
副爐主
頭家
龍角埤
黃運財()
賴坤炎()
黃運光()

馬許秀女()
草漯

李清潭()
劉玉海()
黃運煌()
陳水德()
茄苳湖

劉秋龍()

劉義濱()
柯仔湳

楊清溪()

彭文鍊()

頭家的主要任務是收受自己村落的「丁口錢」,上繳爐主,以支付年度平安戲祭典的費用。丁口錢的意義在於要求全村所有人口平均分攤祭典費用,如稱丁錢意即只有男丁才要攤派費用,口錢則不分男女都要分攤。不過頭家到家戶收受祭典費用時,口語上說「收丁錢」,但是實際上卻不分男女收受口錢。目前茄苳湖大伯公的丁口錢是每人五十元,全里約一千人,可以共同出資五萬元。不過實際上的金額會超過這個數目,因為必定有某些家戶或里內的商家與公司係以樂捐的方式繳付,其金額必定超過丁口錢。以九十三年為例,平安戲所收得的丁口錢共計六萬七千七百五十元,折算丁口為一千三百五十五丁,超過茄苳里的設籍人口。
筆者今年度(九十四年)三月前往田野調查時,在廟內的牆上仍看見去年及今年的爐主及頭家名單,而去年平安戲丁口錢的紅榜,亦公布在牆上,且詳細記錄著各戶的丁口數,顯然丁口錢的傳統在這個村落內仍順利地運作著。目前台灣各地的不同層級廟宇的祭典費用,大部份採取樂捐的方式,已極少維持丁口錢的制度,茄苳湖大伯公的現象,十分值到探究。
從大伯公的運作模式中,我們發現茄苳湖是個十分傳統的村落,但是千萬不要誤以為茄苳湖是個靜止的傳統社會,實際上它正面臨著可以會迅速加劇的社會變遷。這裡的居民原本泰半以傳統的水田種植為業,部分種植果樹及玉蘭花類,也有養殖鴕鳥、雞、鴨、豬等。民國七十六年,中華大學在茄苳里創校,由於學生人數眾多,帶來食衣住行等民生需求,於是居民在此建造大樓出租為學生宿舍,同時各種商店進駐,已在校門前形成一個特殊商圈。民國九十三年,第二高速公路的茄苳交流道正式啟用,配上茄苳景觀大道的完工通車,幾乎可以確定這個村落在未來十年內,必定有重大變遷。
茄苳湖另外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是它的居民背景,前文我們剛開始介紹這個村落時,已經談及直到一百七十年前,來自福建的移民,從海岸線往內陸拓墾,建立了香山及三姓橋等閩南社區,並且建立了隘防線,監控原住民,以確保社區安全。位於隘防線上的茄苳湖,便成了閩人拓墾的終點。這樣的局勢至金廣福大隘的建立,才發生重大變化。姜秀巒在官方號召及閩人的資金支持下,率領大批廣東籍移民自竹東方向,直接入墾北埔、寶山及峨眉三鄉,隨後便建立了客家地方社會。至此,原來經過茄苳湖的隘防線就完成失去了區隔漢人與原住民的意義,反而意外地成為閩客村落的分界線。正是因為這一歷史背景,茄苳里也因此成為閩客混居的村落。
雖說茄苳里是閩客混居的行政村,但是茄苳湖所屬四個村落閩客比例卻不相同。龍角埤在四村之中相對偏遠,且與寶山鄉接壤,客家居民佔90%以上,可以算是純客村落;相反的,草漯與茄苳湖兩個村落閩人亦佔多數,可以說是閩人村落;至於範圍最廣,人數最多的柯子湳,目前閩人與客家大概相當,但是與寶山鄉相接的幾個鄰多為客家,靠近茄苳湖的部份則閩人居多。柯子湳閩客居民的比例因中華大學的設立而產生明顯變化,大學設立之前客家居多數,設立之後,外來人口增加,閩客漸趨平衡。約略而言,茄苳里的閩客分布大致上呈現北閩南客的態勢,而且閩人與香山關係甚深,而客家則與寶山息息相關。

茄苳里的居民大都近年自鄰近地區遷徙而來,閩籍大多來自香山,客家則來自寶山。閩人之中,最有名的是被稱為「茄苳(國小)之父」的吳棋楠。吳棋楠生於民國七年,原籍設在香山村香山坑(現香村里),後來遷入茄苳村,接掌一筆數甲的土地。經過十年墾荒,吳家由當初的默默無聞,蛻變成當地首富。台灣光復初期,茄苳、東香二村因窮鄉僻壤,交通不便,未設學校,兒童上學必需步行二小時,長途跋涉到六公里外的大庄、內湖、新竹或是新竹縣的新城國小就讀,非常辛苦。民國四十四年,吳棋楠多方奔走,甚至慨然捐出大片土地,促成「大庄國校茄苳分班」的成立,並於民國四十七年改成「茄苳分校」又於民四十八年獨立成茄苳國校。
吳棋楠以校為家,完完全全發揮現代所謂「義工」精神。黎明即起的他,拿著掃帚在校園中打掃,每日下山擔水,提供全校師生飲用,親手栽植的茄苳樹與檸檬桉也日益茁壯,終成大樹。至今茄苳師生仍津津樂道他的義舉。而且,除了捐獻茄苳國小校地外,吳棋楠還捐獻了茄苳大伯公,亦即前文所談的四村信仰中心大伯公。
懸於新豐宮廟壁的金景圖
至於客籍居民都來自寶山,尤以新城最多。正因如此,茄苳湖也參加寶山鄉新城新豐宮的祭典。新城新豐宮創建於道光二十四年(1844),是寶山新城、北斗、深井地區民眾信仰中心,主神為三山國王。關於三山國王的崇祀有許多傳說,根據明潮州饒平人盛端明的〈三山明貺廟記〉的說法,隋朝時廣東有神人三兄弟,領受天命分鎮潮州的巾山、明山、獨山,日後歷朝歷代屢次顯聖,護國祐民,宋朝時誥封為「惠威弘應豐國王、助政明肅寧國王、清化威德報國王」,因此被稱為三山國王。三山國王原係廣東潮汕地區的地仰,也傳播到臨近同為廣東省的惠州與嘉應州,後來這三個府州的移民將三山國王奉來臺灣,又因為這些移民中以客家居多數,而且在台灣的特殊歷史因緣裡,閩粵認同後來逐漸轉化為閩客認同,來自廣東的人就被看成是客家人,因此三山國王也因此被視為客家信仰。
與枋寮義民廟類似的情況,新豐宮除了主神三山國王信仰的祭典盛大外,每年七月的慶讚中元祭典更受矚目。中元祭典當天,祭拜開基祖、開山祖、三軍殉難將士及男女孤魂野鬼等普渡儀式,地區信眾熱烈參與,敬備禮果、牲儀,敬香參拜,除了現場表演梨園戲外,地方陣頭如深井社區花鼓隊、新城九龍宮舞獅隊亦共襄盛舉。
今年度元宵節慶祝活動,包括茄苳湖和寶山鄉新城、深井、寶斗村四區信眾,展開一連兩天的祈福繞境活動,沿線行經轄區內的九個宮廟,所到之處信眾聚集(參考圖八)。當天中午,信眾們家家戶戶準備一道菜餚在寶山糖廠「打當晝」,共享客家美食。客語所謂打當晝直接翻譯成國語可以稱為「打中午」,大概等於國語說「中午讓別人請吃飯」的意思。
寶山新豐宮元宵節遶境範圍
茄苳里與寶山鄉這種密切的關係你是否覺得十分熟悉?沒錯,我們在金山面已經談過類似的現象。茄苳湖的情形一如金山面,都與客家鄉鎮維持密切的關係。表現在金山面是大規模的義民信仰,全國矚目;表現在茄苳湖,雖然僅是小小的跨村村廟。儘管二者在規模上差別很大,但是在結構上具有相同的意義,亦即都代表新竹市的客家社區與新竹縣客家社區之間的緊密關係。
相較於金山面近乎解組的劇烈社會變遷,茄苳湖這個閩客混居村落所受到的衝擊明顯地比較輕微。隨著中華大學的設立,學生公寓如雨後春筍般一間間冒了出來,大量外來人口湧入的結果,茄苳里五福路附近的商圈逐漸熱絡,已徹底改變了原初的鄉村風貌。然而離開新興商圈,轉入產業道路,沿著市政府設立的自行車道欣賞山林田野,那分發自於傳統的閒雅,依舊令人心醉(參考圖九)。特別是冬季油菜花盛開的時節,雙輪馳騁於嫩黃花海和白色鳳蝶間,你一定會這市郊客家村落的鄉情撲個滿懷。
茄苳湖自行車道圖


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2年12月27日 星期四,凌晨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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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客家社區:金山面

    所謂金山面可以有兩層意義,狹義地就行政區域而言,二十世紀初期的金山面即今之金山里與仙水里;廣義地就生活圈而言,它還包括科園里、關東里、龍山里、新莊里、寶山鄉的大崎與雙溪及竹東鎮竹中等地區。
金山面周邊地圖


    依目前的史料及研究成果觀察,金山面的歷史有幾項關鍵事件:乾隆三十七年(1772)林特魁入墾、道光十四年(1834)的金廣福大隘的設立、光緒元年(1875)金山面行政莊的確立、民國三十九年(1950)中興與陸光新村設立、民國六十八年(1979)科學園區設立。我們不妨用這些物質變遷的歷史事件把金山面的歷史區分成拓墾時代、農業時代與高科技時代三個時代。
(一)拓墾與族群(1772-1834
    拓墾時代的金山面最重要的歷史事件是拓墾權的爭議,1772年六家林先坤之五男林特魁入墾金山面,至1834年姜秀鑾建廣福大隘這一甲子中,漢人在金山面的進展有限,其間又有林家與郭(郭勃)陳(陳環)蘇(蘇春)三姓之間對墾權的長期訴訟,從嘉慶二十二年至道光五年,經六任同知,前後九年之久,將林特魁等原墾批抺銷,歸郭陳蘇掌管,並令修繕隘寮,加添隘丁,墾權之爭議才平息。[1]只是訴訟雖息,金山面的拓墾似乎仍進展無多,至道光九年郭陳蘇甚至將大半土地轉賣政府作為墳地。[2]金山面開發甚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毗鄰山區,與原住民關係十分緊張;另一方面則是地勢平瘠且偏高,不易取得充分的灌溉水源。對金山面而言,直到道光十四年金廣福大隘建立之後,原住民無法再於新竹東南山區立足,拓墾時代才正式結束。自此以後經四十年墾殖,至十九世紀後半期,金山面才成為漢人傳統的小農社會。
    拓墾時期的金山面有兩個現象值得吾人留意,其一為林家與金山面深厚的關係。漢人拓墾新竹地區大致上沿著頭前溪與鳳山溪河谷平原向內山前進,林特魁拓墾金山面之時,粵籍移民亦以林家族人林欽堂為首,拓墾包含頭重埔及二重埔的員山仔莊。[3]儘管林家於道光五年放棄金山面的墾權,但是目前研究顯示,咸豐三年林家分產時,仍留有大批金山面的土地。[4]這些拓墾史實顯示,林家在拓墾時代與金山面的深厚關係很可能就是往後本區眾多粵籍人口的重要原因,而且也正是這一淵源,金山面參與枋寮義民廟中元祭典,而為十五大莊之六家大莊之一部份,而且六家大莊的總爐主正是林家子孫組成的林貞吉公號。
另外一個現象則是金山面的閩粵關係,林特魁並非獨自取得金山面的墾權,尚有竹塹城內的林棲鳳也以其舖號林泉興同時取得墾權,於是二者便組成「林合成」墾號,共同開墾金山面。這一閩粵合作進行土地開發的現象,加上道光十五年的金廣福大隘,在在顯示本區閩粵關係並不緊張。
(二)農耕、宗族與信仰(1835-1945
從金廣福大隘設立後一百年間,金山面成為相當傳統的小農社會,這其中又以光緒元年(1875)為地方發展史上的里程碑,這一年北臺灣的淡水廳時代結束,取而代之的是臺北府時代,至此北部地區的重要性逐漸淩駕南部。臺北府下轄新竹縣、淡水縣及宜蘭縣,而金山面正是這一年成為一個莊級的行政單位。[5]這意謂金山面在這一百年的歲月裡,前期的原漢族群緊張及閩客墾權紛爭結束後,後期金山面透過陂塘灌溉系統,勉強建立水田耕作的農業社會,大致上也就是陳其南所謂「土著社會」建立的時代。[6]
風空伯公
儘管金山面地區最近五十年來歷經劇烈的社會變遷,但是我們今天仍可以在金山面的風空聚落,即今金山里六鄰,看得到相當典型的小農社會。[7]目前風空的住戶約三十餘戶,仍有部份居民水稻種植為業。風空的居民以鄭姓為主,其他姓氏與鄭姓都有姻親關係。鄭姓的十三世祖先來自廣東嘉應州平遠縣月水鄉橫樑溪村,渡台後,可能曾在別處落腳,之後才定居風空,迄今已傳至二十一世。[8]
    風空聚落以宗族為基礎的社會文化型態並非特例,其他例子尚見於埔頂胡家、徐家及羅家及柴梳山陳家等。埔頂胡家來自於廣東省惠州府海豐縣,來台後原住苗栗通霄,清朝時兩房兄弟趕著十幾頭牛到埔頂認佃墾耕,一度還曾擔任隘勇。胡家土地靠近冷水坑,略有水源之便,復又開陂貯水,所以半數為水田;其他則為旱田與菜園,日據時期尚曾種植甘蔗。胡家是金山面地區望族,族人擔任小學校長、議員及信仰中心─金山寺的管理人,是地方首屈一指的世家。除胡家外,埔頂尚有來自廣東梅縣的徐家及不詳祖籍的羅家,在埔頂定居前分別曾在目前新竹縣橫山鄉及芎林鄉落腳,清末才至埔頂墾耕。由於地勢高燥,兩姓皆以種植茶葉為主。
金山寺入口
    金山面附近的聚落以金山寺的觀音菩薩為信仰中心,觀音或說觀世音,是 Avalokiteshvara的中文名字,是所有佛教國家崇拜的一位慈悲的救世者,客家人通常稱之為「觀音娘」。我們可以在超過八十部的經典,例如《法華經》、《華嚴經》、《首楞嚴經》、《心經》及密教經典中的觀音《請觀音菩薩消伏毒害陀羅尼經》等,看到關於觀音菩蕯的神聖故事。在印度、西藏、東南亞,以及在唐朝和唐朝以前的中國,觀音被藝術家描繪成一位英俊的王子,在斯里蘭卡、高棉和西藏,則被認為是統治者和莊嚴的「宇宙主宰」,西藏佛教徒更認為達賴喇嘛就是祂的化身。敦煌壁畫和經典中的觀音蓄有短髭,清楚指出衪是男性。然而在接下來的數百年間,觀音經歷奧妙及令人驚訝的轉變,十六世紀時,觀音不僅完全中國化,且成為一位深受敬愛的慈悲女神,以致很多對佛教不甚瞭解的中國人,根本不知道衪的來源或佛教因緣。由於觀音娘屬於佛教神明,因此臺灣地方社區的村廟很少以觀音為主祀神。儘管如此,幾乎所有地方村廟都有觀音陪祀,可見觀音所受到的重視程度。
開臺金山寺
    依日本昭和年間(1936)寺廟整理時的調查資料,當時的信徒名冊登記人數計八十八人,其中金山面六十六人,柴梳山十四人,埔頂七人,還有北門鄭家一人。[9]這個數字及分佈情形當然無法顯示金山寺的實際信徒狀況,不過我們似乎可依此推估金山寺的祭祀圈範圍,係以金山面為主,並且包含北鄰柴梳山之一部份以及西鄰埔頂之一部份。而且再從金山寺的四位管理人:北門鄭家的鄭邦統、金山面的鄭娘保與鄭阿春、埔頂的胡春灶看來,支持這個地方信仰的也正是金山面與埔頂的宗族。[10]
(三)大學、軍營、園區與高鐵(1945-2004
    金山面這種小農社會型態儘管在日本時代因茶業、糖業及窯業的引入而略有變遷,不過這些產業的產值相對偏低,影響有限,真正徹底改變金山面的時代直至二十世紀中期國民政府遷台後,隨著大學、營區及眷村等進駐,才正式來臨。而其中對金山面致命的一擊是科學園區,等到高鐵剖開風空後,金山面已經奄奄一息。
新竹科學園區管理局
    歷經日本政府、光復後國防部、清華大學、交通大學、高速公路及科學園區等一再徵收土地後,埔頂的胡、徐及羅三姓為主的聚落,終至完全廢村。風空鄭家則經科學園區及高鐵的徵收,也幾乎失去所有土地。經過大規模的徵地、遷村、遷祀,所引進的高科技工業,產值與原先的農業及茶糖燒窯等初級工業,根本不成比例,而且帶動第二波外省移民及更龐大的第三波移民進入金山面及周邊地區。
    民國八十四年六月新竹市地圖增加了金山里、仙水里、科園里、五步哭山、平埔頂、金山寺、新竹科學園區、國立科學園區實驗中學、介壽路、龍山市場、龍山公園與世界工商等等新地名,而古老的「風空」卻被刪除了。一個古老地名的消失,在繁絃急管的現代社會裡不會引起多少波濤,然而對於金山面這個古老的客家社區而言,它所面臨的幾乎不只是社會變遷,而是近乎滅絕的社會解組。
《風空主義》書影
    如何挽救的這樣的局面呢?有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同時在金山面運作著,一為自新興的地方文史工作室,另一為傳統的民間信仰組織,前者高揭「風空主義」的理念,企圖讓金山面與高科技工業共榮並存;後者則一如百年以來的風俗習慣繼續參加古老的義民祭典,讓金山面維繫傳統。下面的文章我先談風空主義,義民祭典則稍後再討論。
    什麼是風空主義呢?我想你一定還記得風空這個地方,從園區的力行三路一直往山邊走去,取道左邊的小徑,繞過小丘,來到山腳高鐵工地處,就是風空了。來自外地熱心的大學教授、研究生、文化工作者與當地人士在此搶救了老樹,但是卻救不回家園。於是提出風空主義企圖挽救金山面殘局,這一理念相信文化與科學絕非對立的兩極,經濟發展與傳統人文也不相矛盾,社區人士企圖結合自然生態與人文歷史,用無限的耐心與毅力,使社區與高科技工業共榮發展。
    外來的熱心人士喚醒了在地的力量,民國三十六年出生於竹東員山仔的吳慶杰原本只是一位熱心公益的「佑豐行」米店老闆,因緣際會當選新科里長時,正好清大社會所教授李丁讚率領一群研究生到金山面展開「金山面社區史」的研究工作。當時的新科里長吳慶杰,便以一己的熱誠主動提供研究小組許多幫助:包括介紹金山面的人文環境、幫忙蒐集口述資料,到安排當地耆老的座談等等。在社區史計劃結束後,李丁讚與陳板接受新竹市立文化中心的委託,繼續在金山面地區推動社區總體營造工作,從這個時候起,吳慶杰開始由原本的參與者、中介者,轉化為營造工作的執行者。除了里民服務外,吳里長對文史工作也越來越投入,為了替里民、文化工作爭取更多的資源,他先後成立了「金山社區發展協會」、「金山面文史工作室」,並且擔任「金山面社區營造工作室」的負責人,而這些社團的辦公室,就是吳慶杰位於光復路巷弄內的那間小小的米店。民國八十六年三月,文建會在宜蘭舉辦全國社區博覽會,金山面獲選為全國十五個示範社區之一,也是新竹市唯一的社區代表,顯示他們的努力已經獲得全國性的肯定。
    由於參與金山面社區史的研究,他開始對金山面地區的人文歷史產生了興趣,文史工作甚至成為了生活重心。他的事務桌上除了社區公文之外,還堆滿了台灣史與社區研究、社區案例的書籍。後來連續出版了「矽谷幽蘭-金山面」、「金山面社區報」、「風起雲湧金山面」、「金山面人文導覽」等書。為了要使下一代認識金山面,舉辦了數次的「金山面人文之旅」,也到各校去演說,並數度在報章雜誌義正詞嚴地呼籲保存金山面傳統文化。
金山面手繪地圖
    風空主義就是要求社會正視矗立在金山面土地上的科學園區,成立以來雖然創造經濟上的佳績,但也帶來交通、環保、經濟、教育、土地、人口、自然資源等龐雜問題,如不能以更為寬廣的胸懷面對,只怕要淪入金錢為導向的價值觀了。為此,金山面文史工作室,即是要重新展現宏觀的視野和人類預以永續發展的歷史觀和使命感,藉以重拾人性的尊嚴和再度將人拉回生活舞台的中心。將深植於金山面地區的風土、宗教、民情、地理、歷史、文化與社區情形發掘、整理出來,並作有系統的介紹。
    吳慶杰甚至不顧台灣地方政治嚴苛的生態,以區區五十萬的募款,競選新竹市議員,他所訴諸的社區總體營造、發行社區報等理念,都是相當理想化且不討好的政見,使選戰註定成為一場苦戰,而他最後也終究沒選上。
相對於沸沸揚揚的新興風空主義概念,客家的義民信仰則是一個不墜的傳統。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在第二章歷史地理討論竹塹地區的拓墾進程時,曾談過林爽文事件?
枋寮義民廟的建廟原因,實肇因於乾隆五十一年(一七八六)的林爽文事件,林爽文起事於彰化大里杙(今台中縣大里市),反清而未復明,且部眾多不肖之徒,所過燒殺搶掠,其北路軍王作陷竹塹城,淡水同知程峻死節,林軍為搶奪糧倉地區而進攻客家莊之六張犁(竹北市東平里)與員山仔(竹東鎮員山里)一帶,客家先民奮起護衛鄉土而組織一千三百餘人之義民軍與戰,不但擊敗敵軍,還應竹塹城內泉籍民眾之請,裡應外合,收復竹塹城,並會同泉籍、平埔族義民南下協助官兵平亂,其間有兩百餘名義民殉難,後由領導人林先坤、劉朝珍、王廷昌等收集忠骸,以牛車載回,原欲歸葬大窩口(今湖口鄉),車行至枋寮現址,牛停步不進,乃以焚香禱告後,擲筊杯求示於義民爺,義民爺意欲卜葬於此,便在乾隆五十三年(一七八八)捐建義民塚,於枋寮山之「雄牛睏地穴」,翌年在塚前建立義民廟。
枋寮義民廟正殿牌位
當年乾隆實際上封給四大祖籍人群各有匾額,分別泉州籍的「旌義」、漳州籍的「思義」、廣東籍的「褒忠」及平埔族的「效順」,因此客家義民廟從前都稱褒忠亭,泉州則稱旌義亭。雖然客家義民廟香火鼎盛,但是泉人的旌義亭也不乏大廟,例如北港朝天宮媽祖廟附近就有一座三級古蹟北港義民廟,所以原本義民信仰並不是客家專有的信仰。然而因為台灣特殊的族群關係的拉扯下,客家特別注重義民廟,使得義民信仰幾乎等同於客家信仰。
枋寮義民廟祭典區十五大庄圖
金山面參加義民祭典之慶讚中元究竟源於何時,是起源於義民信仰伊始之十八世紀末,或者擴張的十九世紀中,目前已不可考。但是一筆昭和元年的(1926)的史料資料顯示,金山面擁有新竹街轄下所有街莊唯一的義民爺會,當時已無法查考神明會成立的年代,但是切確記載會員有十六人。[11]今日金山面仍參加枋寮義民廟十五大莊的輪值,金山面屬於枋寮義民廟十五大莊中的六家大莊,這一大莊包含新竹縣竹北市東平等六里、新竹縣竹東鎮頭重里等四里以及新竹市的金山與千甲二里。[12]六家大莊的總爐主正是林先坤派下子孫所組成的林貞吉公號。最近幾次六家大莊的輪值枋寮義民廟的中元祭典分別為民國六十一年(1972)、民國七十六年(1987)與民國九十一年(2002) 。目前我們仍看得到民國六十一年農曆七月十八日金山面居民往金山面之五步哭山參觀神豬,人潮壅塞於途的盛況照片;而九十一年祭典科園里鄭振球飼養之神豬達1358台斤,以低於特等獎26台斤的些微差距,獲得頭等獎。見微知著,這一個小例子顯示義民祭典的傳統在金山面仍大致保留。
義民祭典的傳統使得金山面作為一個社區的自我認同,尚能維繫。然而這一信仰雖然使得金山面與新竹縣廣大的客家社區緊密相連,但是這與科學園區幾乎毫不相干,也等同於逐漸擴大了金山面這塊土地與科學園區之間的鴻溝。



[1] 關於三姓與林家纏訟之相關史料見於淡新檔案第一七三0一號案件,全案包含一百零五張文件,是金山面歷史及臺灣墾隘制度的珍貴史料。戴炎輝1979〈清代新竹城郊金山面地方之墾隘〉一文有十分詳細的分析,請參考《清代臺灣的鄉治》,頁805-834。臺北:聯經。
[2]依光緒十九年的新竹縣志初稿記錄,前同知李嗣鄴捐廉買郭、蘇、陳土地公坑東大崎、雙坑口、金山面等處,橫三千餘丈,以為義塚,聽民隨處葬埋,勒石於縣城內北鼓樓下。
[3] 吳學明1998《頭前溪中上游開墾史暨史料彙編》,頁43-49,新竹:縣文化局。
[4] 參考林桂玲2002〈家族與寺廟─以竹北林家與枋寮義民廟為例〉,頁70-71,清華歷史所碩士論文。
[5] 同治十三年,福建巡撫議置臺北府,隔年,即光緒元年置臺北府,下轄三縣:新竹縣、淡水縣及宜蘭縣,但新竹縣事務仍由臺北府兼攝,至光緒四年第一任新竹知縣才履新。請參考新竹縣志,卷三,第41-42頁,1976,黃旺成纂修。
[6] 參考陳其南 1987 《台灣的傳統中國社會》,台北:允晨出版社。1990 《家族與社會》,臺北:聯經。此外,史學界並不同意人類學界的「土著化」觀點,史學界傾向於認定臺灣地方社會十九世紀的變遷是一個「內地化」過程。相關論述可參考李國祈〈清代台灣社會的轉型〉,《中華學報》3(3)。陳孔立1990《清代台灣移民社會研究》福建:廈門大學出版社。
[7]風空三面為山,山谷間高度落差很大,每於秋冬二季,季風盛行之時,強勁的北風由東北向西南從柯壢坑口沿著山谷吹入,風嘯呼號之聲時起,故名風空。
[8] 以下關於金山面之宗族皆參考李丁讚等1997《金山面社區史》,頁62-66,新竹:新竹市文化局。
[9] 同註10
[10]當然,這一說法基本上仍是假設而已,依陳朝龍之《新竹縣採訪冊》所述,主神觀音係粵籍墾民於乾隆年間(1772)初墾金山面時所供奉,稱為香蓮庵;咸豐三年(1853)曾以茅草修葺;至同治年間(1862-1873)則改建為靈泉寺,吸引頗多文人墨客在此品茗,因而留下「靈泉試茗」的美名;又至光緒十五年(1889),由竹塹城的紳商林汝梅重修,並名為長清禪寺。由於北門鄭氏在寺右建之冷泉別墅,曲徑環花,古榕巨石,又有冷泉圍繞,雅趣天生,被納為新竹縣八景之一。這一沿革顯示,清代的金山寺似乎比較接近跨區域的佛寺,而非一般民間道教信仰形態的地方村廟;而且以金山寺以觀音為主神,在新竹地區的地方村廟中,亦較為少見。至於北門鄭氏列名四位管理人之一應該就是冷泉別墅主人在此短暫停留一個世代所遺下的痕跡。
[11] 參考新竹街役場編 1926 《新竹街庄要覽》,頁221。臺北:成文。
[12] 此一說法依《褒忠義民廟創建兩百週年紀念特刊》之相關記載,且也常被研究者及一般媒體所引用,然而以九十一年度為例,新竹市參與六家大庄中元祭典領調的家戶除了金山與千甲兩里外,尚包含水源、埔頂、新莊、關東、仙水及科園,其中科園里鄭振球的神豬甚至獲得頭獎,因此六家大庄在新竹市東區似有擴大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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