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那些老男人了,他們才不懂女人!」暑假田野實習的期末報告會場上,針對一篇客家婦女研究的報告,我評論時故意開了同學關於文獻回顧的玩笑。
談到客家婦女的形象,總是被提及的是四頭四尾,也就是所謂「針頭線尾、竈頭鑊尾、田頭地尾、家頭教尾」,這樣的女子是完美的母親與妻子形象,用裁縫、烹飪、耕作與教育,維繫了家庭的實質運作。
那麼這些完美女子難道真的就只是謹守家園,在公共領域裡成了一個隱形人嗎?我總是懷疑!而這樣的懷疑最近又在銅鑼天后宮田調時,再次被激發。
月前曾在本專欄與讀者分享過在銅鑼天后宮酆都大帝與孟婆娘娘神生祭典的田野調查經驗;倏忽一月消逝,又逢水官及三山三王神生,於是再度來此田野調查,主要的目是想補充前次記錄之不足,同時也比較不同神生祭典之異同。
然而沒想到這回田調除了主要的目的外,卻也有意外的收穫。銅鑼天后宮的歷史超過一百五十年,在客家庄是十分特殊的,然而地方耆老的記憶中,天后宮只是間小廟,幾乎就像一間伯公小祠一般,直到民國三十六年時,才建成現今的規模。
趁著祭典的空檔我仔細觀察天后宮的建築,當讀過所有楹聯後,發現廟裡兩廂共四根楹柱的捐題人,竟然都是婦女。於是連忙走向三川殿與廟門觀察,結果不只是兩廂廊道,包含三川殿的四點金柱,乃至廟門步口廊的龍柱與兩側龍虎堵,居然也全部都是女人捐題的。仔細加總後,全部的捐題婦女總計八十五位。那麼男人呢?男人去哪裡了?
一時之間,不禁想起刻正風起雲湧的一八九五,那些銅鑼男人吳湯興們絕望中與言語陌生的殖民者一座山頭接著一座山頭激昂苦戰;又在半個世紀後,逃離語言一樣陌生的統治者,自此無奈地一路走入群山。然而就在那年名喚二二八的冬月吉旦裡,八十五位銅鑼信婦,握著手中的舊台幣,磚磚瓦瓦、柱柱牆牆地撐起了天后的天空。
大歷史的男人們正為那些後來寫在歷史的大事而奮戰時,村落女人的小歷史如何進展的呢?我充滿著好奇,好奇這些天后宮的信婦們是在何種時間背景下,協力建立了這座地方公廟。只是我這輩子應該不會從事婦女研究或性/別研究,大概也永遠不會真的弄懂這些天后信婦的宇宙與心靈吧!於是只好不負責任地把困難交還給研究生說:「真的別再理會那些老男人了,去吧,先去認識那八十五位銅鑼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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