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瓦屋客家講堂開課了,旗艦講座的第一堂課請來文學大老講授文學與地方文化的關係。演講最後的問答時間,學員提出了客語寫作與當代用語客家化的問題,而大老則快人快語,提出混用說以回應。
所謂混用指的是融鑄今古與中外的辭彙於客語之中,例如幽默或亞伯拉罕之類的翻譯名詞,不妨直接以國語音讀置入客語中,因此客語「某某學者係一個幽默介人」,句中幽默逕自讀為國語「iou mo」,不必轉讀為客語「iu med」;亞伯拉罕以國語音讀置入客語,就不會轉讀客語之後,誤聽為「阿發冷漢」(a bod lang hon糟糕的男子)。簡言之,混用說直接以原音接受外語或今語;而這樣的主張出自文學大老之口,饒富深意。
相對於這種混用主張則是純粹說,認為道地的客語應該是傳統的客語,不可以逕自將今語外語之辭彙,直接作為客語詞彙,甚至直翻為客語也不行。筆者曾參與一群客語專家的正式討論,論及雨鞋時,一般都主張是「靴筒」(hio tung),但精於傳統辭彙的學者立刻辨析鞋、靴、靴筒與水靴筒等的細緻差別,並堅持以水靴筒作為雨鞋的標準辭彙。
混用與純粹似乎皆言之成理,那麼比較好的語言對策是何者呢?回答這問題前,不妨先討論語言的學習過程。我們都了解,母語的基礎能力習得於家庭,而個別使用者的辭彙能力,則依其工作與生活環境所習得而定。筆者的母親不具讀寫能力,兩年前筆者某次聞及母親描述一位親戚的朋友對這位親戚的情義相挺時,她脫口而出:「該斯很置腹介朋友!」(ge sii han zhi bug e pen riu那真是好置腹的朋友)。我聞之大驚,因為當時我前幾天才剛從客語教材看到這辭彙,而我一輩子也沒聽過,也沒用過這個客語辭彙。
筆者的母親除海陸腔客語之外,幾乎不會其他語言;她不以書面語作為學習工具,但是她的客語辭彙能力顯然超過筆者,而這必定是因為她的母語習得與發展的環境,遠優於筆者。相較之下,筆者雖然被認為具有相當成熟的海陸客語能力,但是筆者的國語及國語書面語能力較諸海陸又勝一籌,更何況筆者成年後逐漸習得四縣客語以及閩南語,因此筆者所處的語言環境,較諸母親,複雜太多。
一葉知秋,筆者與母親的差別就是台灣1930年代與1960年代兩個世代間,客語環境的差別;而今1990年代出生的客語使用者,幾乎已失去客語完整溝通的能力,而用語環境卻更形惡化。在這樣的態勢下,純粹說儘管十分理想,但是終究陳義過高,不足以面對客語弱勢而複雜的外在環境。因此,套用年輕人的用語習慣:「混用才是王道!」
但是這並不意謂筆者無條件地贊成混用說,實際上混用應該以不失其客語之自性為大前提。至於混用的語言學理論基礎及實際運作時的原則,並非三言兩語所論及,礙於篇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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