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大學、客庄與老街
•2014年6月27日 星期五,清晨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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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半街商機乍現
如果富麗典雅的吳建寅是老街冠冕,那麼令人疑惑的是,為什麼吳建寅左側以下的街屋卻顯得如此寒酸?彷彿匠人尚未完工就匆匆撤離!「吳半街」的故事或許可以說明箇中原因。
所謂吳半街指的是大湖口街新街之南片街,也就是與現今三元宮同方向的半面街屋。這半街店面除了極少數由羅仁本、羅志浮、傅元熾及葉有千等人所興建外,其餘皆由原來居住羊喜窩的吳屋族人所建,也因此被稱為「吳半街」。
對於吳半街這一段歷史,老街鄉民向來存在著兩極化的褒貶:一方面對吳屋之富有驚異無比;一方面則又對吳屋之乍起乍落頗為唏噓。試想,一個本來不算太顯赫的宗族,突然全面進駐地方新興商業區,大有睥睨群雄之姿,怎不令人對其雄厚的財力與強大的企圖心,刮目相看?然而相對於吳屋之沾沾自喜,眼看整個吳屋老街的投資全數失利,從而陸陸續續至老街撤退,誰不感慨繁華無常,甚至譏笑說「吳半街,半裡半摲」(ban4 li3 ban4 chan4)。
時光倒流至一九二0年(民國九年),大湖口的經濟隨著連續幾年繁榮的臺灣經濟,而欣欣向榮。此時大湖口三元宮剛剛落成,經營米穀生意的周屋在橫街新建的「周裕興」、「周永興」店面正展示著長岡嶺商人的驕傲,大湖口街上可謂商機蓬勃。於是廟地施主武秀才羅志旺以年租金一坪三十五錢,將自己位於三元宮至火車站的土地出租,供人起造店面。租期無限,並可無償使用羅志旺私人土地上所闢建的道路。為了吸引各地商人,經營貨運業的羅志旺又進一步將每坪租金下降為二十五錢,以換取對承租戶店面的貨物的優先攬貨權。羅志旺自己更率先在最靠近三元宮處,蓋了第一間四柱三拱、店亭下(dian tin ha)非常寬敞的店面。
於是原來侷促於羊喜窩的吳維信公派下子孫,便在擔任大湖口區區長的族人吳仁祥的帶領下,同時來到大湖口租地建屋。吳屋企圖在良好的政治支援下,在這個商業新天地大展鴻圖。他們共同選擇了與廟宇同向的金獅朝北斗,至於對面則留給其他外來商人。就在這一年,新埔來的師父領著一群學徒,丈量經始,版築夯土,再用一車車的清水磚,砌成一座座讓人驚嘆的拱廊店面。
那年吳屋確實在大湖口獨領風騷!一九二0年老街建成之際,日本政府改革台灣地方制度,制定州、市、街庄體制,並且大幅度更改地名。湖口鄉的前身湖口庄設立於這一年,大湖口則改名為湖口。第一任庄長任期四年正是由日本早稻田大學畢業生,三十四歲正值盛壯之年的吳帝昌擔任。帝昌在新街中後段一口氣蓋了四間相連店屋,雖不似吳建寅華麗,但佔地面積十分廣大。
吳建寅店章
然而,當華宇初成,吳屋歡慶「爰得其所」之時,大湖口其他宗族對這未知的商業前景,卻冷眼旁觀。整個大湖口社區基本上仍是一個農業社會,此後的發展顯示,大湖口雖具商機,但是其商業利益終究限於地區性規模而已。不過九年光景,鐵路北移,大湖口街的商業機能逐漸被新興商業區「新湖口」所取代。作為行政中心的湖口庄役場,也於1936年遷至新湖口,大湖口終於失去了地區核心地位!
日本時代末期的中日戰爭裡,為了使台灣成為「不沉的航空母艦」,以貫徹日本南進戰略,台灣總督小林躋造提出了「皇民化政策」,除了禁止報紙上的漢文欄、不准傳統書房繼續招收學生、毀棄台灣神廟、禁絕傳統地方信仰外,甚至鼓勵台灣人改用日本姓氏,企圖使台灣人成為「陛下的子民」。隨著大戰吃緊,一九四一年長谷川總督又進一步實施所謂「國語家庭」制度。所謂國語家庭指的是全家都通曉日語,在家庭內以日語交談。在戰時物資匱乏的年代裡,國語家庭才可以得到糧食配給的優待。一位1935年初夏出生的居民回憶一九四一年他就讀小學一年級時,有一天拿著祖母交待的錢,到帝昌之子太郎家所經營的西藥房買驅蟲藥,當他用客語表明自己要買「嗜蟲葯」(saichung zot)時,太郎指指「國語家庭」的牌子,沈默不語,於是他改口說日語,太郎才愉快地賣給他,還摸摸他的頭稱讚他好棒!只是大戰一結束,日人倉皇北逃,所謂的國語變成了北京話,老街上失去「政治正確性」的國語家庭自然更形落寞。
老街的興衰完全顯現在牌樓上:吳建寅堪稱老街冠冕,然而不過隔幾間店面,牌樓立面裝飾竟然聽任其半途而廢。至於街尾,則建築規模從完整的二樓建築,變成一樓半,甚至只有一樓。一條湖口老街建築本身就已清楚說明它所經歷的繁華與落寞。吳半街曾有的光榮縱然令人唏噓不已,然而沒落的豈止是吳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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