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hor: 羅烈師
•2010年4月2日 星期五,上午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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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伯公生,客庄的伯公祭典頗為隆重。熱心地方文史的鄉間朋友好幾天前就找我討論田野調查的細節;調查完畢後,又立刻喜孜孜地跟我分享整個儀式過程的精采片段。看著照片中,祭祀後眾人食福的場面,我們不自覺地拉高了語調,感受到了那份眾人歡聚的幸福。

客家人說的伯公也就是閩南語慣稱的土地公,書面語則通常寫為福德正神。關於福德正神的起源從周朝的社神一路談起,洋洋灑灑自然十分驚人;至於為什麼客語會稱土地公為伯公,莫衷一是,難以考證;不過,把漢人神格體系中最低階,但卻是人們最親近的神祇,稱為伯公,倒是最貼切不過了。

可別看輕伯公這樣的小神!我們學院附近有個老地名叫做八張犁的小地方,出土過一份一百七十多年前的古文書。這是一份攸關農業生產命脈「水圳」,也就是灌溉系統的合約書,這兒所有的農田都依靠遠方小山頭湧出的泉水沃灌,農人築成一條長長的水圳,沿途開口,分成十三份半,公平地均霑水源。這份合約規定了共同出資,顧工巡守,遇著外人搶水,要一致對外,如有傷亡損失,眾人共同負擔。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維持生產秩序的自治組織。而發人深省的是,定約的那天正是二月初二伯公生,而且隔年換約日期也依舊訂在二月二。就這樣,伯公似乎成了這個世界生產秩序的守護者。

至於「伯公福」更是客庄至今仍耳熟能詳的信仰民俗,年初許福(hi fug),祈求神明在未來的一年裡,守護著整個村落;年底還福(van fug),以上好的祭品,感謝神明的恩德。這種許願與還願,意謂著人與神之間一整年的承諾。當然這種莫大的恩典,除了天公之外,其他眾神可沒有資格如此承擔;只是村民都很清楚,天公高深莫測,只有透過最親近的伯公,才能轉達人們卑微、但虔誠的心意。

伯公除了親切之外,還有不少面貌。例如,美濃二月祭本來明顯的就是伯公信仰,儀式包含三個部份,一為祭河江,二為拜天公(還神),三為祭伯公。只是有些村落已逕自將祭祀對象稱為河江伯公,於是伯公意外地從土地神轉型成有幾分水神的模樣的神祇。此外,許多民眾相信伯公等於是財神,可以向伯公借錢,這借來的錢經伯公加持,不但不會流失,還會召徠更多的錢財。

這就是伯公,人們最親近的神,可以團結人群,還能向天地高階的神明轉奏鄉民的許願。莫怪乎那些得道多福的老人們歸山後,人們深信他已變成伯公,繼續守護鄉里。

社會學大師韋伯認為人類文明是一個理性化過程,同時也是一個除魅(disenchantment)的過程,科學的與數據的理念越來越被尊崇,而宗教信仰的重要性將逐漸地降低。我不會反對韋伯的主張,但是人類似乎不想只是依靠理性過生活,君不見我們這個一流大學的校門口那座只吃仙草蜜的伯公,祂甚至已經從土地公轉型為兼具文昌帝君的神明,香火一日盛過一日。還引得學校製作土地公隨身碟,意外引發了一場搶購的熱潮。

趁著春暖,寒冬已確定漸行漸遠,我們離開辦公室的電腦與書桌,驅車前往鄉下客庄,實地勘查那個客家博物館內兩千坪的展示場地。我們選擇了客庄主題風味的田園餐廳,看了園中的陂塘、水車與樹屋後,享用著細緻獨特的午餐與溫馨的嘻笑。我不禁驚呼:「這樣美好的日子應該春夏秋冬,季季都能享有。」

可不是嗎,我那三合院辦公室外頭就有一座伯公,或許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初一十五都去拜伯公,而且再來辦個四季福,那麼,可以想像春夏秋冬祭典之後,眾人一塊兒食福,共同享有伯公陪伴的日子,必定無上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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